一邊是新職業的美好前景,一邊是混亂的培訓市場、模糊的服務定位——
“轉正”的家庭教育指導師,是工的新賽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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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家庭教育指導師被認定為新職業。熱度迅速傳導至培訓和就業市場,部分培訓機構將家政工作為“考證”的重點宣傳對象,也開始試水該業務,號召員工“持證上崗”。專家認為,家庭教育指導師或許能成為家政工的一個發展方向,但不是主要發展方向。家政工應結合自身發展方向考取相應證書。
8月25日,家住天津的李女士告訴記者,自家的保潔員張阿姨換了個響亮的新名頭:家庭教育指導師。據她所知,張阿姨中專畢業,最近報了個培訓班,沒學多久就拿到一張上崗證書?!芭嘤枡C構承諾,這是母嬰行業的新風口,上手之后可以月薪過萬?!?/span>
近日,人社部向社會公示了18個新職業,家庭教育指導師位列其中。熱度迅速傳導至培訓和就業市場,記者了解到,部分培訓機構將家政工作為“考證”的重點宣傳對象,家政公司也開始試水“家庭教育指導”業務,或與培訓機構展開合作,號召員工“持證上崗”。
按照政策設計,家庭教育指導師的職責是指導家長開展家庭教育,但統一的技能標準和評價機制尚未建立。一段時間以來,不少家政公司以“早教”“高質量陪伴”為賣點,把指導對象“偷換”成孩子。一些培訓機構夸大證書含金量,將其吹噓為“敲門磚”“職業資格”。那么家庭教育指導師是家政工的新賽道嗎?
市場定位介于和家教之間
今年1月1日,家庭教育促進法正式施行,家庭教育指導師開始進入公眾視野。面對這一全新賽道,首先做出嘗試的,是同樣圍繞“家庭”展開的家政行業。
記者在某生活服務平臺檢索發現,目前開展相關服務的家政公司主要集中在一線城市,就北京地區而言,數量在10家左右。在下單頁面,家庭教育指導師往往作為家政服務的一個門類,與育兒嫂、鐘點工并列出現。但服務價格明顯高出一大截,例如,某大型連鎖機構的育兒嫂價格為每月5500元,家庭教育指導師的收費則為每月1.5萬元。
“這個崗位要求大專以上學歷,人力成本自然就高。”天津某千人規模的家政公司負責人郭女士透露,家庭教育指導師提供住家服務。從業人員中,有學歷較高的育兒嫂,也有教培機構出來的老師。新業務上線半年來,接到的咨詢不少,但月銷量只有不到10單。
值得注意的是,雖然崗位名稱都是“家庭教育指導師”,各家的服務內容卻有明顯差異。某機構客服告訴記者,指導師主要負責照顧孩子,督促其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和行為禮儀,必要時也對親子關系進行輔導。另一家公司則表示,指導師身兼住家保姆和家庭教師的雙重角色,可以完成嬰兒階段的早教,以及幼兒園階段的語文、數理思維啟蒙。
對此,湖南女子學院家政學系主任梁小燕向《工人日報》記者表示,根據家庭教育促進法,家庭教育指導師的職責是指導而非代替家長去進行家庭教育,且相關服務應具有公益性質。
“為了拓展業務,一些家政公司實際上在偷換概念,把‘家庭教育指導師’異化成指導、陪伴孩子的‘住家教師’,這不符合家庭教育促進法及‘雙減’政策的初衷,也是對雇主的不負責任?!绷盒⊙嗾f。
培訓市場“證出多門”難鑒別
“考證熱”也伴隨新職業而來。記者注意到,幾乎所有家政公司都在宣傳中強調,旗下的“家庭教育指導師”持有權威證書。但細究起來,這些證書五花八門,含金量存疑。
“450萬人才缺口”“年薪15萬~50萬”……順著一條彈窗廣告,記者聯系到一家知名培訓平臺。據一位“王老師”介紹,該平臺與某“國字頭”職業技能鑒定中心合作,證書是“國家認證”“上崗必備”,班型分為兩種,298元的錄播課和4480元的保過班。
當記者以家政工的身份咨詢,并對通過率表示擔憂時,“王老師”抓住話頭展開攻勢:“現在有政策紅利,報考無門檻。如果9月這次考試不報名,下季度將限制學歷,并增加面試,家政人員希望渺茫?!庇浾唠S后發現,同樣是該鑒定中心頒發的證書,另一家機構卻聲稱最近一次考試是在10月。
實際上,2021年11月公布的新版國家職業資格目錄中,家庭教育指導師并不在列。人社部曾明確,目錄之外一律不得許可和認定職業資格。中國國家人事人才培訓網也曾發布公告稱,其社會化培訓項目頒發的證書,僅為培訓經歷證明,不具備評價功能。
在某投訴平臺上,關于家庭教育指導師證書的投訴有500多條。一位務工者表示,自己應聘某家政公司的該職位,卻被告知需“持證上崗”,隨即繳納6192元參加培訓,后被告知考試未通過,需要再交一筆補考費。當她察覺被騙后,多次協商退費無果。
梁小燕認為,作為新職業,家庭教育指導師的技能標準和評價體系尚待完善,且家政人員缺乏就業、薪酬方面的市場信號,一些不法分子瞄準勞動者渴望“一證傍身”的心理,利用信息差“割韭菜”。
家政工“入行、考證需謹慎”
“近年來,在個性化的市場需求下,家政行業的分工越來越細。除了傳統家務之外,很多公司還涉獵家庭營養、家庭教育等領域。”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告訴記者,在這種形勢下,學習家庭教育指導的理念、方法,有益于家政工提升服務質量和自身競爭力,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可以替代家長進行家庭教育。
“未來,這或許能成為家政工的一個發展方向,但不是主要發展方向。”梁小燕認為,指導家庭教育是一項高要求的教育行為,目前家政企業的平均發展水平難以與之匹配。
熊丙奇表示,如果按照配備心理教師的標準來估算,我國對家庭教育指導師的需求量在十萬級,而非培訓機構所吹噓的百萬之巨。梁小燕建議,相關部門要從嚴設立培訓機構的準入門檻,從公益性質、師資力量、授課內容、就業推薦等方面規范考證市場。
對于家庭教育指導師等新職業,人社部近日表示,將會同有關部門組織制定職業標準,對相關從業人員的職業活動內容和知識技能要求等作出明確規定。積極穩妥推行社會化評價,由經人社部門備案的用人單位和社會組織開展評價活動。
吉林農業大學家政學院院長吳瑩向記者表示,在我國逐步建立由市場主導的社會第三方評價機構承擔職業技能鑒定職能的職業技能等級制度的大背景下,一線家政員不能被新職業的遠大“錢”景所迷惑,要弄清證書性質,核實發證單位資質,并結合自身發展方向考取相應證書:如家政服務員、育嬰員和養老護理員等。 (記者 陳曦)